第一章感觉
“头家!综合刨冰给我们来两碗!”
“人客稍坐一下,随来!”
云林县虎尾镇,空军新兵训练中心,在附近一家“小镇冰果室”里,桌旁坐着两个混水摸鱼的老鸟:徐伟和卓志耕。
这家冰果室就在军营旁,有饭有面有刨冰,常见军中同僚光顾,尤其在这种七月天,热死人不是新闻,只有到刨冰是民族救星。
“卓仔,你的汗滴到冰里面了。”徐伟忍不住提醒这位死党。
“不要紧,正好把流失的盐分补充回来。”卓志耕耸耸肩,继续大口吃冰。
午后两点,猛烈阳光几乎要将人灼伤,即使路旁种了一排高大的樟树,还是无法消减那火舌威力,要吃刨冰就得要趁快A 否则就都要化成水了。
“在我退伍前的最后两个月,刚好就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,这一定有什么特殊意义吧?”徐伟一手拿汤匙耙刨冰,一手撑着下巴思索。当兵快两年,除了把英俊小生的他晒得像块黑炭,还让他情场浪子的生涯中断许久。
老天到底是想对他怎样?不做小白脸,不做大情圣,那么他徐伟还能做什么?
“想那么多做啥?反正给它熬下去就对了。”
卓志耕转向柜台,又喊道:“头家!麻烦再给我加冰!”
“来罗!”头家郑进财拿起大杓子,大方的给这两个小兄弟加冰,这是他们店里的特别优惠,想加多少冰都免钱,只要吃得开心就好。
“头家,怎么只有你一个?”卓志耕突然问起,“头家娘呢?跟人跑了喔!”
郑进财哈哈一笑,“她能跑去哪里?她是骑车去接人。”
“接什么人?”卓志耕又好奇问,军中无大事,除了八卦还能怎样?
郑进财眼中闪过一抹生意人的精明,“这两个月生意会比较忙,店里欠人手,我侄女要来帮忙啦!”
“侄女?多大啦?长得可不可爱?”
卓志耕立刻双眼发亮,凡是“女”字辈的名词,都让人心花怒放朵朵开。
“看我就知道我侄女可不可爱啦!”郑进财拍拍自己的大肚脯说。
歹竹难得出好笋,卓志耕苦笑一下,“那我还是不要太期待好了。”
说来也巧,就在这时候,头家娘许招金刚好骑车回来,后面还坐着一个女孩,穿著白色短裤和浅蓝碎花上衣,在一阵尘土飞扬之中,那女孩轻轻摘下了安全帽,引起卓志耕一阵低呼气喘,差点没心脏病发。
“阿伟,快看!快看!”卓志耕拼命踢着对面的徐伟。
徐伟原本还在苦苦寻思,这时勉强眨眨眼睛,看清了那女孩的面貌,并迅速做出结论:可爱、清纯、苗条,好,没事,他不喜欢这一型的。
“干嘛?”徐伟懒懒问道。
“超卡哇伊的,一定会变成我们空军之花!”卓志耕吐着舌头,就像大热天里的一条狗,嘴边口水都快流下来了。“一朵小花万人赏,可惜我没兴趣。”
徐伟喜欢那种泼辣热情的坏女人,这款纯情女孩只能当邻家妹妹。
头家娘许招金停好速克达机车,领着侄女走进店里,徐伟正好背对她们,连转头多看一眼都懒得。
“雨梅,你来啦!”郑进财接过侄女手上的行李,殷切招呼道:“老婆,天气很热喔?我榨了西瓜汁给你们喝。”
“等等再喝。”许招金擦擦额前汗滴,“雨梅,来,我带你去你房间。”
“哦──”郑雨梅终于开口了,那声音细细小小的。
店里就只有一桌客人,当这两人经过时,卓志耕当仁不让的“搭讪”起来,“头家娘,拜托也给我们介绍一下嘛!”
“哦──是卓仔和阿伟啊!”许招金呵呵一笑,“这是我侄女郑雨梅,以后你们常来就会看到她了。”
卓志耕连忙自我介绍,“你好,我叫卓志耕,他叫徐伟,我们都是空军预官少尉。”
“你们好。”郑雨梅浅笑道,嗓音还是那么轻不可闻。
“她比较害羞,你们不要欺负她喔!”许招金一心护着侄女,恐怕她应付不来这些阿兵哥。
“那怎么可能?我们一定常来光临,我们会好好照顾她的。”
卓志耕用力踩在徐伟脚上,“你说对不对呀?阿伟?”徐伟一直低头吃冰,这时总算痛得抬起头,本想劈口臭骂几句的,但旁边还有闲杂人等,只得随便点个头,“嗯!”了一声。
在这一瞬间,雨梅看清了徐伟的长相,陡然睁大了眼睛,一眨也不眨地瞪着他。痛,好痛!心头突然剧烈地作痛起来,雨梅只能握紧双手压在胸口,却压不住那份难以平复的痛苦,为什么上天要做如此安排,她实在怕透了这种痛呀!干嘛?这小姑娘一脸“见鬼”样,七月天艳阳高照的,不可能有什么“误视”吧?
徐伟可是自认一级美男子,哪容得下这般无礼的瞪视?
卓志耕讨好的问道:“雨梅,你怎么了?你那美丽的双眼被这俗物刺到了吗?”
或许卓志耕真的说对了,因为在下一秒钟,雨梅的眼眶就红了起来,两行晶莹闪烁的泪珠,滚落在她粉色的面颊上。
哇拷!徐伟暗自佩服,这女孩能在十秒内落泪,真可以去当苦情花旦了。
“哎呀!我说错话了吗?”卓志耕大惊失色,急得额上都冒汗了,“对不起、对不起!求求你别哭了,我最看不得女孩子掉眼泪的,拜托你饶了我吧!”
雨梅根本没听进这些话,还是那样静静的望着徐伟,她没想到还能再看到这双黑眸,深沉得有如寒夜星空,就像针灸扎对了穴,直透进她心头最痛的一角。
徐伟被看得莫名其妙,心想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?仿佛他们是前世被命运拆散的情人,今生历经了千辛万苦才又得以重逢。
许招金也被侄女吓着了,“雨梅,你没事吧?走,阿婶带你进房去。”
雨梅垂下脸,任由婶婶带着走上二楼,还不时回头望向徐伟,紧抿的双唇默不作声,那双泪眼中却有千言万语。
徐伟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感觉,他全身发毛!放下百元大钞,他只想先溜为妙,“头家,钱在这里,免找了。”
“哦──好!”郑进财也是一愣一愣的,抓着后脑勺,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?
回到军营的路上,卓志耕当然不忘逼问:“阿伟,你还不给我老实招来?你以前到底是怎么玩弄人家、欺负人家的?不然!她干嘛一看到你就哭,还一副哀怨至死样!”
徐伟何其无辜,“关我什么事?我才第一次看到她。”
“你啊!”卓志耕指着老友的鼻子,“从小就缠着一堆莺莺燕燕、红粉知己,说不定你根本忘了人家长什么样子,还不快快给我恢复记忆!”
“如果我碰过这种说哭就哭的女孩,怎么可能忘得了?”徐伟打打呵欠,决定以后不去那家店吃冰就是了。
“此话当真?拿我们多年的友谊当赌注?”卓志耕还是不怎么相信。
“若我认识她又不记得她,则我会被你无情拋弃,这样可以了吧?”
“怪了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卓志耕从没遇过这种情况,“难不成真有轮回转世,我看你上辈子准是欠了她百万两,这辈子可得要做牛做马还给她了。”
“胡扯什么?”徐伟潇洒一笑,“我对这款的没兴趣,要你就留着自己用吧!”
“开玩笑,她摆明了就是对你一见钟情,我还去自讨没趣干嘛?不过,我一定要好好追踪探索,这其中必有奸情!”“去你的!”徐伟只是笑骂一声,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。
回到军营,两人一起走进信息室,看看钟才下午三点,距离下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,因此……继续打混吧!
打从信息系毕业的大学生,考上预官之后,若有本事加上运气,就能闲闲在办公室里打计算机,省下了带兵操练的苦差事。
徐伟运气不错,新兵训练三个月一结束,就直接分发到信息室工作,每天浏览各家网站、制作内部网络,既能发挥所学,脑袋也不至于退化。
“你喔!天生狗屎运!”卓志耕熬了一年半才来到信息室,对徐伟可说是嫉妒得要命。
徐伟对这种说词早已麻木,连客气一番都省下来了。确实,他这一生都算是一帆风顺,学校随便考考就有,朋友随时环绕身边,看上眼的女人也很容易到手,就连当兵都这么轻松惬意,谁能说他运气不好呢?
“小心,等你运气用光以后,就要倒大霉了!”卓志耕不只一次这么警告他。
徐伟只是耸耸肩,继续上网找人聊天,他已经有一年多没交女朋友,上次分手都不记得是什么原因了,现在该是东山再起的时候了。
“辣妹又来了,别跟我说话,免得我分心。”一看到辣妹的代号,徐伟立刻集中火力,他决定这次休假要把她约出来。
“网络无美女,你就不要让恐龙给吃了!”卓志耕摇摇头,却也把注意力转到荧幕上,求求老天赐给他一个初恋吧!
退伍前的两个月,就是这么逍遥自在的生活。至少到目前为止,都是如此的。
隔天下午,徐伟和卓志耕又例行每日公事:吃冰去。
来到同样的地点,他们却看不见“小镇冰果室”的招牌,因为,人山人海的空军弟兄们,几乎要把这家小店给挤爆了!
“这朵小花可真吸引来了不少苍蝇蚊子!”卓志耕啧啧称奇道。
“什么苍蝇蚊子?你是苍蝇,我是蚊子吗?”徐伟看不惯这些猪哥的垂涎样,“算了,绕远一点去别家吃。”
“拜托,太阳很大耶!”卓志耕一脸颓丧的哀嚎起来。
“不然怎么办?留在这里当苍蝇蚊子?”徐伟冷冷反问,拜托,又不是没看过女人,这些男人真丢男人的脸!
头家郑进财的举动化解了他们的疑问,只见他将桌椅搬到路边的樟树下,又对他们两人招呼道:“帮帮忙,多摆几张桌子,大家都有得吃!”
徐伟和卓志耕就这么成了“义工”,摆好五张圆桌,又有位子可坐了。
“你们两个也来啦!”小队长萧天祥对他们招呼道:“消息传得真快,我看全中心的人有一半都来吃过冰了。”
“也该看过那朵小梅花了吧?”卓志耕嘿嘿笑道。
“梅花可是我们的国花,当然要来欣赏一番。”另一位班长朱忠恺慷慨激昂道。
徐伟但笑不语,这对夫妇到底是因为生意忙而请来侄女帮忙,还是因为请来侄女帮忙才变得生意忙呢?这其中的因果关系可真复杂。
“头家,综合刨冰来四盘!”卓志耕向柜台大喊,又转过头来打听,“两位长官,我们这里情报不足,还请你们慧赐高见!”
“郑雨梅,二十三岁,看起来像十八岁吧?东海大学社工系毕业,目前是无业游民,到处打工帮忙,老家北港,外号小妈祖。”朱忠恺相当大方,立即通风报信。
“咦?咦?咦?”卓志耕听得连连惊呼,“看不出来跟我一样大呢!为什么没工作?为什么叫小妈祖?快请开示小弟。”
“她家就住在北港朝天宫旁,历代都是卖香烛佛像的,听说她从小就广布爱心,有太多地方找她去上班,更有太多人想跟她结亲家,她却宁愿处处行善,从来都不谈恋爱,这才被人称为小妈祖呀!”朱忠恺说得头头是道,有如江湖说书人。
“哦!原来如此,真是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!又是朵小梅花,又是位小妈祖,那大家不就把她当偶像一样看待了?”卓志耕立刻做出结论。
“没错。”小队长萧天祥这时开了口,“对她可要温柔点、尊重点,知道吗?”
“是!”卓志耕赶忙行礼应答。
“咦?徐伟怎么一直不吭声?”朱忠恺好奇问道。
“我快中暑了,只想快点吃冰。”徐伟用手扇扇风,轻松的把焦点移开。
“哼!惦惦吃三碗公的家伙……”卓志耕暗自嘟嚷着。
看徐伟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,萧天祥突然有种不安的预感,“要叫小梅花当心你一点,像你这种坏男人可千万招惹不得!”
“长官明察,我这是招谁惹谁啦?拜托快给我冰吃,我就心满意足了。”徐伟不慌不忙的表达立场。
四人谈谈笑笑,这时综合刨冰总算送来,正是那位小妈祖郑雨梅端来的。
“谢谢小梅!”萧天祥和朱忠恺都满面笑容,像孩子般接过圣母的恩赐。
雨梅原本是浅浅微笑的,一看到徐伟也坐在桌边,那温柔的微笑硬是僵住了,放下四盘刨冰就赶紧离开。
啊!他来了,他们又见面了,她心中的伤痛又被揭起,却也有一份感伤的温柔。
“小梅怎么了?”萧天祥和朱忠恺都不明所以。
没过两分钟,雨梅端着一盘水果走来。
卓志耕奇怪地问:“我们没点这个呀!”
雨梅怯怯一笑,把那盘水果放到徐伟面前,声音虽然细小却很清楚,“这给你吃。”
霎时间,整间店里、整排树下都安静下来,每个人都停下动作、竖起耳朵,只为了确定自己刚才有没有听错?小妈祖居然如此偏爱这家伙!
就连郑进财和许招金两夫妇也呆住了,雨梅的追求者可说有一牛车,但从未看她谈过恋爱,怎么她真的动起凡心了吗?
“咳!”徐伟也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,“你刚刚说什么?”
“这……这给你吃。”雨梅咬着唇、扭着手,自己也没办法控制自己,一看到他就想拿东西给他吃,谁教他的双眸是那样无辜的闪动着呢?
“为什么?我没叫这个啊!”总算听清楚了,但他还是不明白。
“我想,你多吃点水果比较好,难道你……你不要吃吗?”这柔细的声音到了最后,已经快要变成哽咽了,为什么他不像以前一样兴奋不已呢?
徐伟眼观四周、耳听八方,发现身旁全是愤慨痛恨的瞪视,以及咬牙切齿的隐隐作响声,要是他不把这盘水果“料理”干净,恐怕回营以后会被“料理”得更干净。
“好,我吃。”就算是辣椒加芥末也得吃,因为他还想活着退伍。
听到这句话,雨梅不禁绽开了灿烂的笑容,啊!他果然还是他,只不过有点害羞罢了!“你慢漫吃,不要吃太急喔!”
“好,我会慢慢吃。”否则,只怕大伙儿会叫他用鼻子吃。
雨梅点点头,又傻傻笑了一会儿,才抱着拖盘走回柜台,浑然不知在她身后有多少颗纯情的男儿心都碎了。
雨梅一走,萧天祥立即瞪向徐伟,恨恨道:“让你这小子给捷足先登了!”
“我……我什么也没做……”事到如今,任何辩解都不会被采用。
朱忠恺更是不爽,“还说什么情报不足?根本就是一清二楚,熟得很嘛!”
“我可以发誓……”但可能没有人要听。
眼看群情激愤、义愤填膺,店里星星最多的少将走了出来,冷冷的丢下一句话,“胆敢辜负她,你就等着上军事法庭!”
这话除了是郑重警告,更是全体弟兄的心声,小梅花是圣洁的、小妈祖是伟大的!如此圣洁伟大的偶像,怎能让这小伙子给糟蹋了?要是他敢违抗这份“军令”,众人自会组成法庭来审判他。
“我绝对不敢。”不是不敢辜负她,而是不敢忤逆大家的意思。
就这样,徐伟在众目睽睽之下,非常缓慢、非常仔细地吃完了那盘水果,并在雨梅来收盘子的时候,非常有礼貌地说了声,“谢谢,很好吃。”
“真的吗?你明天……还会来吗?”雨梅脸上满是红晕,心中的温柔如海浪翻腾,她克制不了这份冲动,她必须再见到他。
“我会来。”如果不来,可能会被卸成八块扛着来。
“那我等你。”又能再见,又是一个希望,雨梅就像定下了一个约会,轻飘飘地转身而去,在她那婉约背影之后,又是一连串的哀声叹气、捶心敲肺。
而徐伟呢?他撑起虚软的双腿,快步离开冰果室,发觉自己背上都是冷汗,这下可好,他铁定不会中暑了,他只会中风。
卓志耕自然不能错过这个取笑的大好机会,“好运气是不是快用完啦?夜路走多了总会碰上自己人,我看你就要开始倒大霉了!”
徐伟对老友的风凉话并不在意,只是百思不得其解,“那朵小梅花是不是疯了?分明就是想害死我。”
“什么疯了?”卓志耕可不爽了,“你少在那边占了便宜还卖乖,人家明明就是对你再见倾心,你最好识相点,好好对待人家,否则,全营的兄弟都饶不了你!”
“他们就已经够我烦的了,你不要也参一脚行不行?”徐伟只觉得头疼。
“我才不管你,要是你敢玩弄小妈祖,我一定告密举发你!”
徐伟叹口气,或许卓仔说得没错,他就要开始倒大霉了。
那天起,徐伟的身份就被列定为:“勾引小妈祖的混蛋”。
工作量突然加重不说,一天到晚都有人到办公室来看他,对他指指点点、评头论足,仿佛他是什么罪大恶极的通缉重犯,而最后他们总是摇头叹气离去,活像这世界再也没有任何希望。
如果可以,徐伟很想对他们喊道:“你们看够了没有?给我滚一边去!”
只可惜,在这些围观人群中,有不少人肩上的星星都比他多,因此,他也只好忍气吞声,把自己想象成动物园里的突变异种了。
“快两点了,阿伟,你还不动作快点?搞什么东西!”主任不断盯着墙上时钟,才一点半就开始催促。
“是!我这就出发。”徐伟站起身,把椅子拉回桌下,肃敬的戴起军帽,别以为他是要出什么任务,他只是要去吃冰已。
是的,就在众人关爱的眼神中,徐伟每天都得到“小镇冰果室”报到,由卓志耕陪同,顺便监视过程、提出报告。
雨梅一看到他就甜笑,端给他特海碗的刨冰,还附送水果或绿豆葱仁汤,有时甚至还会坐在他面前,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吃东西。
妈的,这女人是神经错乱还是发花痴了?徐伟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。
“好吃吗?”雨梅总是这样问他。
“好吃。”其实,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。
“这里沾到了。”她掏出小碎花手帕,替他擦过嘴角,没想到还能有机会为他这么做,她心中那股痛似乎慢慢被融化了。
店里一片肃杀之气,阳光也为之冻结,徐伟可以感受背后有许多锐利眼神射来,如果他稍有应对不周,随时都会被碎尸万段、洒灰千里。
“谢谢。”咬着牙,他拼命叫自己微笑。
雨梅双手托在颊上,用一种很怀念、很感伤的眼神望着他,从那粉红色的小嘴中吐出又满足、又心疼的赞叹,“你好可爱。”
生平第一次被女人赞可爱,只让他觉得哭笑不得,“你……你也是。”
卓志耕就坐在这小俩口旁边,完全像个隐形人似的,净听着这些打情骂俏的话,一点都不觉得热,只觉得七月天怎么这么冷?好哀怨呀!
看徐伟吃完冰,雨梅又照例问:“你明天还会来吗?”
“明天起……我休假三天,我要回家。”怪哉!他怎么有一种对不起她的错觉?
不出所料,雨梅马上露出切切哀痛的表情,仿佛两人就要生离死别,再也无法重逢。
卓志耕在一旁看了,都忍不住要安慰道:“阿伟很久没回家了,其实,他很想约你出去玩的,但他老爸老妈惦记着他,你就让他回家几天好不好?别这么难过嘛!”
徐伟很感激好友的“义举”,要他说出这番恶心的话实在太为难。
雨梅深吸了几口气,忍住眼眶中打转的泪滴,“嗯!那你路上要小心喔!尤其是那些货车都开得很快,你过马路的时候要多等一会儿。”
“我会小心的。”除此之外,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跟她说,只不过接连两个星期都来吃冰,这女人也未免用情太深了吧?
付了钱,拿起军帽,徐伟只想快点离开这双大眼的视线,他受不了这种良心拉扯的痛苦,他可是连她的手都没牵过,有这么严重吗?
卓志耕却拉住他的手臂,低声道:“好歹也跟人家告别一下!”
徐伟压根儿就不愿意,但四周风萧萧兮目光寒,他若还想活着回营,最好还是照着众人的意思去做。
“我……我走了。”僵硬转身面对她,他从牙缝中迸出这句话。
众多空军男儿的心又碎了,因为雨梅居然奔上前,轻轻拥住了徐伟,语音颤抖地说:“我等你,你一定……要记得回来……”
她不能忍受再次的分离、再次的失去,那种痛苦会让她心碎的。
不只大伙儿傻眼,徐伟也呆住了,“我……我会记得的。”
卓志耕只能无语问苍天,“命运实在太会捉弄人了,这人生一点都不公平…
…“
这样静静抱了几分钟,徐伟只感觉到她微微的颤抖,就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狗,终于,雨梅深吸了一口气,缓缓离开了他的怀抱,“再见……”
看她转身跑向二楼,徐伟一点都不想将她叫回来,因为,他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受害者,只怕他要去给庙公收惊了,否则这份心惊胆跳该如何平静得了?
第二章不解
休假三天,徐伟却没打算回家,反正老爸老妈都在国外行善助人,大哥一定在学校练拳种菜,家里只有小弟一个人在,他回去也没啥意思。
更何况,他有更重要的事做。
这三天内,他排定了七个约会,分别和七个女性网友碰面,假期时间宝贵,他得做出最有效率的利用。要知道“狩猎”这种事情,只可“错杀”,不可“误放”,在这七个女人之中,总会有一个幸运儿让他看上的吧!
第一天中午,斗六火车站前会见“辣妹”,这位清凉打扮的妹妹,辣是很辣,但该肥的不肥、该瘦的不瘦,辣的效果只让他想哭。
晚上和“女神”有约,确实有点像神,但不太像女的。
徐伟还是很有风度地付钱请客,赶在晚餐结束前,用拉肚子作为借口开溜,因为他确实很不舒服;接着又约见了“小猫女”,那副慵懒神态果然像猫,却是只大猫。
兵败如山倒,无力可回天,第一天的惨痛经历之后,第二天的“玫瑰”、“小可爱”和“人鱼公主”也都是一场误会,一场幻想和现实之间天大的误会。
第三天,徐伟约出最后一位“天使”,发现她应该改名为“恶魔”,此时他终于宣布投降,事实证明网络无美女,恐龙倒是挺多的,机率百分百,他无话可说。
奇怪,为什么最近的恋爱运这么差?以往他不是都得心应手、如鱼得水吗?
不然,那五个女朋友到底是哪里来的?
假期最后一个晚上,徐伟晃到北港镇找学长谢东明,心想,还是跟男人喝啤酒比较愉快,至于那些女人的麻烦事,就甩到一边凉快去吧!
谢东明看到学弟来访,自然热情招待,两人爬到楼谢谢上,就着清风明月,先大饮三杯再说。
“怎么样?退伍之后有什么打算?”谢东明嚼着花生问。
“找家计算机公司上班啊!”徐伟认为这是理所当然。
“做人家的伙计哪有当老板来得刺激?要不要跟我一起筹组公司,在北港开家网络咖啡屋,配合计算机教学还有设备买卖?说真的,我已经计划好一阵子了。”
“哦?”徐伟眨眨眼,“嫂子准你这么做吗?”
说到自己那位牵手的,谢东明的眼神就柔了起来,“放心,我老婆是全世界最支持我的人,她说要冒险就要趁年轻,不然,等你上班个五年、十年之后,你就不会有这种雄心壮志了。”
“说得也是。”徐伟点点头,不免羡慕起学长和嫂子的恋恋情深,听说他们爱情长跑了七年才结婚,这种事情不是普通人做得出来的。
“我不勉强你,一切由你自己决定。我只是觉得你天性就爱自由,如果去上班恐怕会绑手绑脚,不如这种自己经营事业,你才会做得热情有劲。”
“学长所言甚是,我会好好考虑的!”
“好,先干一杯!”谢东明又倒了一杯高粱加酸梅。
“说干就干,谁怕谁呀?”
人生难得畅快时分,正该是不醉不归,反正就算醉了,也不过是先爬下楼、再爬上床而已,这两人怎能放过如此良机?
那晚,楼谢谢上的风很大,传来的全是酒瓶翻滚的声音。
第四天清晨,徐伟从北港离开,搭了客运回到虎尾空军中心,昨晚他和学长喝多了,现在还有点头疼,只希望快快回营睡大觉。
当他一下车,只见一片迷蒙的晨雾,他的眼光不自禁的移往“小镇冰果室”,这几天没见面,不知道那疯女人怎么样了?不看也就算了,一看就发现雨梅正在店门口扫地,当她的视线移到他身上时,手中的扫把立刻落在地上,飞奔也似的向他跑来。
“这傻女……”徐伟眼看四下无人,正想转身开溜,不料一双小手已缠上他的背后,让他是想跑也跑不了。
“你回来了,你终于回来了!”雨梅的声音隐隐啜泣着,她要感谢老天,又将他送回她身边,这简直是个奇迹!
糟糕!徐伟暗自心惊,如果被别人发现他惹她哭的话,他可能就要被送去军法枪毙了,无奈的转过身,他以最大的耐性说:“我都回来了,你还哭什么?”
“我……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……”飘渺的雾气之中,她的泪水有如珍珠闪烁,害得他竟然有点内疚起来。
“好好,别哭了。”他拉着她走向路旁的樟树下,至少躲在粗大树干背后,能够少点被人“捉奸”的机会。
“你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?好好睡?”眼泪还来不及抹净,她就忙着关心他。
“有,当然有。”要是没有的话,他还会好好的站在这儿吗?
“让我看看你。”她活像久别爱儿的慈母,一双小手上上下下抚摸着他,想确定他身上的每一根骨头是否安然健在。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他并不介意被女人吃豆腐,不过,她这行为也未免太嚣张了吧?虽说她是比那七只网络恐龙要清秀可爱得多,但没有先得到他的允许,怎么可以如此对他煽风点火,要知道他也是个正常男人呀!
当她抬起头,仍是那副我见犹怜的神情,教人难以对她大呼小叫,只听得她又细细声地要求,“你好高,你可不可以……蹲下来?”
“啊?”他有没有听错?这笨女人到底在说什么?
“拜托你好不好?”她的嗓音之软、之娇,恐怕可以让潜艇飞上天去。
徐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照做,反正在他能想清楚之前,他的双腿就不由自主蹲了下来,妈的!没用的家伙。
“谢谢。”她一弯腰,将他的头抱在胸前,一次又一次抚过他的短发,唉!
她是多么想念这种感觉,她再也不愿放开他了。
徐伟眼前轰然一片,脑中嗡嗡作响,他一年多没碰女人了,这种“胸对面”
的刺激实在太大,差点没让他喷出鼻血来!
尽管她不是什么波霸型的,但也玲珑有致、温馨柔软,猛一呼吸几乎让他窒息,那气息太香太甜、那触感太嫩太滑,没有一个男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正常思考的,因为,全身的血液全都集中到某个地方去了。
雨梅浑然不觉他的僵硬,只是不断抚摸他的头发,喃喃低语着,“你知道吗?
我一直想这样抱着你。“
“是吗?”他的声音闷闷的,处在这双峰之间很难发音。
“你要乖、要听话、要好好照顾自己,知道吗?”她轻轻捧起他的脸,又沿着他的脸庞曲线缓缓抚下,望进她最喜欢的那双黑眸中。
徐伟不知哪种滋味比较美妙,是埋首在她胸前,还是被捧在她手里?无论如何,两样都让他觉得好脆弱、好无助,仿佛自己是一个需要温暖的小宝宝。
就在这恍若迷咒的一刻,徐伟手上的电子表叫了起来,那是他昨晚设定的闹钟,免得自己迟归,这下他可真该走了,真该离开这温柔乡了。
“我……”他慢慢站起来,双腿有点无力,“我要回营队了。”
“哦──”她万分不舍地放下手,“那你下午要来吃冰喔!”
“我会的。”奇怪,这句台词怎么说得越来越顺?一点都不觉得勉强了。
“再见,让我看着你走。”无论如何,她都想看到他最后一面。
“再见。”使尽全身力气,他才能勉强转过身,背对着她离去,每走一步都像踏到地雷,四周烽火喧天、枪林弹雨,而他俩就在这战场上永别了。
见鬼了,他一定是受了什么诅咒,这法力无边的小妈祖呀!
一回到军营,徐伟赶紧洗脸着装,准时走进信息室,但立即感受到气氛不对,桌上成山成岭的文件资料,看来都是要给他“操劳磨练”的,而众人投来的视线也越发可怕,仿佛他长了三颗头、六只触角、九对翅膀似的。
卓志耕显然也跟他画清界限,咳嗽一声说:“主任说在中午以前,要把这些资料建文件,你快赶上进度吧!”
“谢谢。”徐伟从齿缝中吐出话来,换来卓志耕的一番吐舌鬼脸。
就这样,昏天暗地忙了一上午,徐伟总算在十一点五十八分交件,还换来主任冷哼一句,“工作慢吞吞的,某种动作倒是挺快的!”
终于来到午休时间,徐伟抓了卓志耕就往外走,“到底怎么回事?我做了什么好事又变成了箭靶?”
卓志耕狠狠的瞪住他,恨不得狂扁这薄幸浪子,“连自己做了什么好事都忘啦?无情无义的家伙!”
“别跟我玩猜谜,有屁快放!”他现在的心情可不大好,不!是大大的不好。
卓志耕正气凛然有如包青天,痛斥道:“哼!一大清早的,在伟大的空军中心旁边,你竟敢冒犯圣洁的小妈祖,你说你该当何罪呀?”
“谁看到了?有什么证据?”徐伟可不愿承认,那多糗!
“站哨兵一看到你下车,就拿起望远镜监视你们啦!还好小妈祖看来是自愿的,没有受到你任何可耻的胁迫,不然的话,你以为你还活得到现在吗?不过死罪可免,活罪难逃,以后全办公室最辛苦的工作都交给你,我们就坐在一旁吹风纳凉了。”想不到最走运的好友也会落到这下场,哈哈……这才有点天理嘛!
“拜托,还不知道是谁胁迫谁呢!”他完全是被动的、无辜的、冤枉的。
“得了便宜就别卖乖,免得让大伙儿一时眼红,不小心就把你的退伍日期延后两年,嗯?”卓志耕阴阴冷笑,一副小人得志样。
“妈的!我真被这女人给害惨了。”
“少来,难道你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?人家这么温柔多情,你可别告诉我说,你从来都不曾动心过。”
徐伟没回答这问题,因为他懒得回答。
“快去吃饭!只给你二十分钟,吃完以后立刻回来工作,直到下午两点才可以出营吃冰!”卓志耕像赶鸭似的,就只差没拿根竹竿高声吆喝了。
徐伟仍然安静无声,因为,他竟然开始思索起卓仔刚才的问题,到底他对那女人是否真的动心了?
这问题一发不可收拾,不管是吃饭、工作、被亏,他都抹不去脑中那迷惑。
再次到“小镇冰果室”吃冰,雨梅还是那股热情劲儿,以往徐伟只觉得一股“心烦意乱”的意乱,现在却演变成“意乱情迷”的意乱了。
望着那澄净殷切的双眸,听着那太小声却又太柔美的嗓音,当一个人这么掏心挖肺的对自己好,实在很难不稍稍给她“感动”一下。
每到了冰果室,就是天堂一般的待遇;回到了军营中,又是地狱一般的磨练,徐伟晃在这两种生活中,水也深火也热,当真是他有生以来最奇妙的时光。
有天晚上,他在梦中看见了满山满野的梅花,害得他差点在梦中唱出,“梅花梅花……越冷越开花……”
一睁开眼,凌晨渐亮的阳光中,他仿佛还闻得到那阵阵清香,可恶!他是着了什么魔?用力一个翻身,想要甩开那可笑的梦境,却太用力翻过了头,直接从上铺跌到了下铺,额头刚好撞到桌角,好一个彻底清醒的方法!
睡在下铺的卓志耕被吵醒了,却拉起棉被继续睡,只是低声嘟嚷着!“干嘛?
破坏公物可要受罚的!“
徐伟挣扎着站起来,摸一摸额头,血都流了满脸,“卓仔,快给我醒过来,不然我做鬼也不饶你!”
卓志耕勉强转过头来,一看可被吓着了,“不会吧?你做什么傻事?我们真有把你欺负得这么严重吗?”
“帮我拿毛巾来,我看不到!带我去医护室,动作快点!”
“是是是!”卓志耕飞滚下床,“一切都听你的。”
忙了半小时后,徐伟终于在医护兵的七手八脚之下,紧紧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,看来不像木乃伊也像科学怪人,真服了这些粗手粗脚的家伙,硬是让他每一种疼痛都受着了。
卓志耕在一旁看得心中有愧,含着歉意问:“阿伟,你最近是不是真的不太高兴?”
“高兴!我高兴得很呢!”徐伟冷哼回答。
“你别这么想不开啦!”拍拍老友的手臂,卓志耕决定救他一命,“我会报告主任的,以后你的工作由我担一半,好不好?”
“随你!”徐伟还赌着气,却是因为梦中那情景。
“要是你没有顺利退伍,我可是会良心不安的,拜托你要保重自己啊!”
“甭担心了,我一定会活得比你更久的。”
因为卓志耕的大肆渲染,徐伟的地位倒是有了些许提升,至少从一个“万毒淫虫”变成了“好运的臭小子”,没那么招人厌、惹人嫌了。
当天下午,徐伟和卓志耕还是照例向“小镇冰果室”报到。
不出所料,一看到徐伟头上的绷带,雨梅整个人都呆住了,那惨白的脸色、颤抖的身子,仿佛受伤的人是她自己。
这笨女人,就知道她会这样,徐伟心头隐隐被抽痛了一下。
卓志耕连忙缓场说:“阿伟睡觉的时候不小心跌下床,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,只是包了太多绷带而已,真的没事!没事!”
雨梅伸出手,悄悄抚过那渗红的部位,“我要替你疗伤。”
她这是肯定的决心,而非询问的意思,一伸手就拉着徐伟爬往二楼,看来是谁也阻挡不了她这冲动了。曾经有过那样的遗憾,她不能允许悲剧再度发生,她一定要用她的双手为他疗伤,否则,她又将陷于无穷后悔。
徐伟稍一回头,众人的眼神都是又妒又羡,并且严正警告着他,绝对不准乱来!
他没时间多想,就被她拉上了二楼,走进一间小巧的日式卧房,简单的摆设看得出是打算暂居,但收拾得很干净,还有一份淡淡的清香。
这该不会是她的闺房吧?徐伟一时竟有些意乱,而且是“意乱情迷”的那种。
“你坐。”她让他坐在软垫上,转过身取出医药箱。
少了众人围观起哄,两人难得如此独处,他这才发现她的曲线弯溜溜的,发丝细滑滑的,像是一条太细致的丝绢,随时就要溜出手心、溜出怀抱。
完了!他的脑袋一定是给撞坏了,否则,怎会有这般的异想天开?
“来,我先帮你把原来的绷带拆掉,他们包得太紧,你的血又流下来了。”
她跪在他面前,伸出双手环过他的头部。
又来了,那种几乎窒息的昏眩感,这女人究竟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?如此挑逗男人只会有一个下场,那就是他得贯彻始终,而她得奉献到底。
无奈,此刻他脑中缺血得很,楼下又是一批毫无人性的痴情男儿,他若还要命的话,最好就别想把她压在身下为所欲为。
“会有点痛,你忍着点。”雨梅已经将绷带拆到最后几圈,伤口被撕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。
徐伟深吸了一口气,本来应该是因为疼痛的关系,此刻却是因为她身上的芬芳太迷人,让他不禁一再深呼吸。
“很痛吗?乖,不痛不痛,我亲一亲就不痛了。”可怜无助的他,一定痛得受不了,又不敢哭出声音来,她只希望能让他好过一些。
“啊?”她在说什么?他还来不及反抗或闪躲,就被她在额头上偷亲了去。
“乖,已经拆掉了。”她就趁着那机会解完最后一段绷带。
徐伟一点也不觉得痛,可是,额头那一处却热烫得不得了,这不要脸的女人,她竟敢占他便宜、吃他豆腐,分明是看他现在虚弱无力,无法反抗嘛!
“我给你重新清洗、上药,还是会有点疼,你要忍着点喔!”她拿出棉花棒沾了食盐水和优碘,缓缓抹过那长约十公分的伤口,所幸并不很深,还用不着缝线。
他想大喊、他想抗议,但她的双峰晃荡在他面前,他想说什么也都吞下去了。
“好了,现在绑上绷带就行了。”她仔细地、轻缓地包扎着,不像那些医护兵笨得要死,她绑得就是不松不紧恰恰好。
任务完毕,徐伟想抬头说几句话,但他脸上突然湿湿的,不用猜也知道,那小妈祖的眼中又落雨了。
“你哭什么?”他好没力,好想再去撞墙,最好头破血流、满地成河。
雨梅坐回榻榻米上,捂着小脸嘤嘤啜泣,“看你这么可怜……我胸口好疼…
…“
往昔和今日的记忆相互交错,雨梅仿佛又回到那个下雨天,仿佛又看到那一幕画面,紧紧纠结着她的心弦,弹奏出来的全是痛苦的哀鸣。
徐伟不懂,既然可怜的人是他,为什么哭的人却是她呢?比起眼前这种情况,这些日子受的磨练根本不算什么,只要拜托她别哭了,他愿意再受百倍、千倍的磨练。
“好了好了,别这样。”忍不住拍拍她的肩膀,发现她哭得都颤抖了,唉!
老天明察,他确确切切是无辜的,谁教他是个正常的男人,而凡是正常的男人都会把这女人拥入怀中的。
雨梅就那样贴在他胸前,几乎要把他的上衣都淋湿了,大雨滂沱得可真厉害。
徐伟也不知这算什么感觉?一种甜甜的、酸酸的、苦苦的滋味。
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,他开始巡视房中有没有什么玩偶、摇铃之类的,他很快发现前方有个锡制的相框,里面正是雨梅和一只大黑狗的合照。
“这只狗叫什么名字?”他拿起相框,放到她面前。
不料,雨梅看了更是泪眼婆娑,“它叫小黑,三个月前它死了……”
糟,他问得可真不是时候!
“因为我太想念它了,叔叔和婶婶……才把我接到这儿,希望让我转换心情,但我还是……没办法忘记,它是那么善良、那么可爱……”她哽咽得都泣不成声了。
是吗?这笨狗看来高头大马、凶神恶煞的,跟“可爱”两字怎会有关系?罢了,这女人都会说他这大男人“可爱”了!更何况是对一只大黑狗。
“它车祸过世的时候,我好难过……我哭了一整个礼拜……”她遗憾、她自责,为何她没有好好保护它?为何她什么都不能做,就只能哭?
眼看堤防就要溃堤,颇有海啸来袭之状,徐伟想也不想,一低头就吻上她的樱唇,反正能让她想点别的事情就好了!
这是一个很轻、很柔、很短促的吻,或许是考虑到她心情欠佳,或许是因为她身为小妈祖,总会让人有点不敢侵犯之感,总之徐伟自从初吻以来,就再也没试过这种蜻蜓点水的吻了。
不过短短的几秒钟,却引发了他体内所有的连锁反应,该热的都热了,该兴奋的也都非常兴奋。
这招果然奏效,雨梅傻傻地眨了眨眼,破涕为笑,“你……你真坏。”
通常,女人用这种语气、这句台词的时候,都是希望男人继续使“坏”,最好“坏”到无可救药、至死方休。
徐伟对她却不太敢确定,这女人的思考模式完全不同于他以前的女友们。
她揽住他的颈子,在他颊边轻吻了一下,不!不该说是吻,应该说是舔,因为她竟然伸出舌尖,轻轻柔柔的在他颊上舔了一口。
这会儿,徐伟身上该爆炸的都爆炸了,尤其是名为理智的那条神经。从来没有任何女人如此挑起他的性欲,就用如此简单微小的一个动作,让他几乎忘记楼下危机重重,只想发了狂地舔遍她的全身。
“乖,不可以再玩了。”她的食指堵在他唇上,说话的口气仿佛他是个孩子,但明明她又是那样挑逗他的呀!
“我们该下楼去了,明天你再来,我再帮你换药。”她拉起他的手,却发现他似乎站不太起来,“怎么了?哪里不舒服?”
全身都不舒服,尤其是下半身,因为他血液循环太好,现在都已经快涨破了!
徐伟拼命忍气吞声,勉强挤出一个苦笑。
当他跟着雨梅下楼,果然大伙儿都躲在楼梯旁观望,要是有什么僻哩啪啦的声响传来,他们可是会随时冲上去捉拿强暴犯的。
“小梅花,你还好吗?阿伟的伤口那么丑,有没有把你吓着了?”
“小妈祖,你的心地实在太善良了,以后我可不可以也找你疗伤?”
“阿伟,我看你根本就没事嘛!不要动不动就麻烦人家,真是的!”
徐伟巡视过四周,全是不怀好意的眼神,唉!这些盲目低能的蠢男人,哪里知道他受了多大的冤屈啊?
转过身,他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,因为他立刻、马上、及时就得冲冷水澡。
“明天你要记得来换药喔!”雨梅的声音从那堆人山人海中传来。
徐伟僵硬点了头,没说什么就大步离去,他心里明白他还是会来的,因为,他的额头需要亲吻才不会痛。
七天后,徐伟的伤口逐渐痊愈了。在这一周内,他每天下午都得进入雨梅的香闺,让她解开一圈圈绷带,重新上药,再小心缠上绷带。
“看起来好多了,明天开始就不用换药,只要拆开绷带就好了。”雨梅轻轻抚过他的额头,然后就像之前一样,她又在他额边亲了一下。
“为什么要这样亲我?”终于,他问出这潜藏已久的问题。
她被问得有些迷惑,“不是要我亲你才不会痛吗?”她记得以前都是这样的呀!
“我有这样说过吗?”他将她带进怀中,这几天来他已经习惯抱着她了。
“不用你说我也知道。”她满面笑容,有如春花盛开,能够看他一天一天好起来,她比什么都开心,这一定是老天恩赐给她的机会,让她能够弥补那伤痛的过往。
“那为什么要让我亲你?”他的嗓音越发低哑。
“因为你坏,你贪玩!”她呵呵笑了,还捏着他的鼻子。
这回答算什么回答?这女人根本就不认真、不正经,他才不信她对他是一见钟情,她摆明了是在玩弄他嘛!
“好,我很坏,我很贪玩,我现在又很想亲你了。”既然她要玩,他就奉陪到底。
雨梅皱起秀眉,“你只能轻轻地亲我,不可以弄得我满脸都是口水喔!”
弄得满脸都是口水?她到底是被怎样狠狠的吻过,竟然可以达到那种地步?
徐伟满腔火气,说不上是愤怒或是嫉妒,反正他非得要亲她不可!
封住她的唇,这回他不像之前一样客气了,总以为她是个傻气的孩子,不敢过分放肆,唯恐玷污了她的纯真,现在他要教会她什么叫真正的吻。
雨梅一点也不提防,她期待着那那温柔如风的亲吻,然而他的深入、他的探索,却让她突然醒悟,他正用一种太亲密、太逾矩的方式在侵占她。
“呜……”她难以呼吸,她头晕眼花,她心跳得好厉害。
徐伟紧搂住她的身子,不让她有逃脱的缝隙,他就要吻到天翻地覆、风云变色,看她还敢不敢用那样无辜的眼神望着他?他早就受够了,他不是小狗也不是小孩子,他可是个什么都要的男人!要她的甜、她的柔、她的给予和接受,一样也不放过!
当他终于肯放过她,只感觉她不断喘息,靠在他肩上微微发抖,有如一只受惊的小兔子。怎么样?吓着了吧?这全都是她自找的!
可该死的,他自己怎么也会有一股心动神驰之感?比起他十五岁的初吻,当时只觉得局部发热,而今这个吻竟然让他全身都发烫了。
“你今天……为什么这么坏?”她满脸迷惘,“好奇怪,都不像我认识的你了……”
“你本来就不认识我,更不了解我!”谁教她自己送上门来?她活该受教训。
她却听不出他的怒气,反而轻舔过他的唇角,幽幽柔柔地说:“以后别这样了,我差点喘不过气来。”
她以为她的“怀柔”手段很高明吗?那含着泪光的眼眸、那欲语还休的红唇,妈的,对他一点用都没有啦!
“我要回去了。”推开她柔软的身子,他莫名其妙对自己发起火来。
“你明天还会来吗?”她跌坐在地上,抬起头满怀期待地问。
“我明天休假!”站起身,他看都不想看她一眼,只要看到她,他就会对自己更气,她的影响力竟是这么大!
她立即叹息了,“那你一路小心,尤其是过马路的时候,知道吗?”
徐伟再也无法按捺,砰砰砰的跑下二楼,不顾所有弟兄诧异的注视,也不等卓志耕跟上来,就自顾自地奔回了军营,仿佛身后是魔鬼在追逐着他!
他不要回头,不要想起!他不可能对那种笨女人有感觉的!
“小俩口吵架了不成?”店里的“闲杂人等”开始猜测。
“这样我们是不是有机会啦?赶快去跌个大包来疗伤。”
众口纷说,大家也没一个定论,等到雨梅一下楼来,所有人都心痛得直想在地上打滚,因为,她的双唇又红又肿,头发又微微散乱了,准是那小子干的好事!
“我的女神!天啊……”
“我要杀了他,我一定要杀了他……”
雨梅完全不明白他们的举动,她想,她对男人真是很不了解,尤其是那个亲了她却又跑开的男人……
第三章别离
八月的阳光正刺眼,徐伟回到老家,发现老爸、老妈、老哥、老弟都在,正好可以谱成一首“可爱的家庭”。
他向来擅长扮演开心果,在家中从不吐露心事,只会以嬉皮笑脸的模样表现,反正彩衣娱亲,“调戏”爹娘一番不也很好?
来到隔壁凌家小坐片刻,凭借着多年来对小弟的观察,他很快就发现小弟和这位冷艳芳邻有染,哈!可怜的小弟,看来他这辈子都不会太好过了。
那夜,徐凡被他们激得跑上二楼,只剩徐伟和徐功坐在后院,在月光清风之中,两兄弟喝了又喝、聊了又聊,徐功不自觉透露了史上最大秘密,原来他这位古板校长和台北来的实习女老师有谱了。
至于徐伟自己呢?何必多说什么?反正他根本不在乎那笨蛋女人。
徐功谈了不少自己的心事,放下啤酒罐,又问起二弟说:“你呢?你好象一阵子没交女朋友了?”
“军中男儿怎能谈情说爱?我现在整个人都是属于国家的。”徐伟装腔作势答道。
徐功自然不信,“你看起来不太一样了。”
“哪里不一样?是毛细孔多了一个,还是头发少了一根?”徐伟总是没个正经。
“你还是这么爱说笑,可是……你眼中好象有点落寞。”徐功隐约看得出来,那就像他自己一样的落寞。
哟──大哥怎么开窍了?当真谈了恋爱就变得特别敏锐?连看人都准得要命!
徐伟干笑道:“是很落寞呀!眼看你和小弟都跳入爱情陷阱,深深为你们觉得落寞呢!”
“真是这样就好了。”徐功也不想多逼问什么,“你从小就嘻嘻哈哈的,但谁也猜不出你脑袋瓜里在想什么。”
“我想得可正经了,我在想我的事业、我的前途。”徐伟把话题转移开来。
“退伍以后有什么打算?”
“本来想找家计算机公司上班,但我学长想在北港开家网络咖啡,兼营计算机教学和仪器买卖,我或许会尝试看看。”徐功思量了片刻,“我赞成,依照你自由放任的个性,去上班没多久恐怕就要疯了,还是趁年轻去闯一闯,我支持你。”
“好,为我的前途干杯!也为你的初恋干杯!”拜托,这可是二十八岁的初恋,但愿老天保佑他大哥呀!
啤酒罐轻轻撞击,一饮而下的是满满的畅快和情谊。
经过几天假期,再次回到军营中,徐伟毅然下定了决心,反正只剩下半个月就退伍了,他该思考的是自己的前程,至于那些儿女情长就甩到一边去吧!
午后一点五十分,卓志耕照常拍拍他的肩膀,“少年耶!走吧!”
“要去哪儿?”徐伟明知故问。
“吃冰呀!你的脑袋是给撞坏了是不是?”卓志耕犹疑地问。
“我没空,我还有工作要做。”徐伟继续在键盘上敲敲打打。
“哇咧!”卓志耕可愣着了,“你这几天放假没去吃冰,小梅花就已经病恹恹了,你还不赶快去安慰她寂寞空虚的心灵?”
“我说不去就不去,别管我。”他又不是她的谁,有什么义务对她负责?
卓志耕眼看柔性劝导无效,只得向主任使使眼色,希望主任给予硬性驱离。
主任咳嗽一声道:“阿伟,天这么热,快去吃个冰!”
“报告主任,我的工作还没做完,我没时间出营。”
“啥?”主任拉下脸来,以条件威胁道:“你要是乖乖去吃冰,这些工作就交给别人做,你要是不肯去吃冰,那别人的工作就都交给你做。”
“吃冰不是我当兵的任务之一,我愿意做完全部的工作。”徐伟已经铁了心,硬是不肯离开位子半步。
主任被他这么一阵抢白,也似乎没有强压的理由了。
卓志耕双手一摆,无奈地说:“好,你就这么狠心,等小梅花凋谢的时候,我再来向你报告。”
徐伟仍然无声,目光死瞪着荧幕,他才不管那个笨女人,莫名其妙的对他好,莫名其妙的让他又抱又亲,莫名其妙的在他心湖吹起一阵阵狂风。
他徐伟才不受这种牵绊、这种约束,这简直就是莫名其妙!
“你好自为之。”卓志耕拉着其它同仁离开,就连主任也跟着去吃冰了。
信息室里只剩下徐伟,拼命握紧双拳,告诉自己这才是对的,这才是他要的。
只要时间一久,这种毫无道理的心疼就会消失,一定会的,会的。
徐伟回到军营十天了,还有五天就可以退伍,也真亏他够坚忍耐操,在许多长官的威胁逼迫之下,硬是撑着熬夜把工作做完,才能免掉被抬着去吃冰的下场。
八月二十五日,农历七夕,正是他二十四岁的生日,他选择加班度过。
傍晚五点,大家该溜的早就都溜了,徐伟一个人在信息室里奋战,哪儿也不想去,他只要继续躲在这军营里,等到退伍那一天就得了。
躲?没想到他徐伟也有这一天,竟然要躲着一个女人。
看看身旁,该建档的文件仿佛比他的人还高,但无所谓,他只要有事忙就好,就不会想到不该想的事情。
一抬头,正是一天中最美的黄昏时分,缤纷的彩霞也光顾了这间办公室,四周瞬间化为梦境般迷离。或许是他瞪着计算机太久眼花了,或许是这火红夕阳有种魔力,他竟然看见雨梅就站在门前。
七夕,就连牛郎和织女也该见个面,所以老天特地派这女人来和他相会?
两人四目交望,似是有太多话想说,却又不知从何说起。
卓志耕的声音打破了这沉默,“这么巧,阿伟,你在这儿呀?我带小梅花来参观军营,是少校大人亲自批准的喔!”这臭卓仔,明知他这时除了加班无事可做,这摆明了是存心故意的嘛!
“来,小梅,你站到阿伟旁边去,我帮你们拍一张照。”卓志耕拉着害羞的雨梅,硬是让她站到徐伟身旁。
两人就这样被送作堆,徐伟僵硬坐在椅子上,雨梅怯怯地站在他肩旁,小手放在他颈后的椅背上,差点就要碰到他的头发了。
“看这边,笑一下喔!”卓志耕举着傻瓜相机喊着,“一、二、三!”
面对相机,两人还是不由自主的微笑了一下,说这是被逼的也好,说这是自然反应也好,反正对着相机就似乎该做这种事。
“OK,大功告成!”卓志耕比出胜利的手势,又装腔作势道:“哎呀!底片用完了耶!我再出去买一卷,你们先聊聊,我等会儿就回来。”
这招“陷两人于独处”的方法奏效了,卓志耕反手将大门一锁,办公室里就只剩下徐伟和雨梅了,而且,还非要等他回来开锁才能离开。
空气中安静得很,气氛也很闷,只有计算机仍在运作的隐隐机械声。
“我听他们说……”雨梅那颤抖的嗓音更是细小了,“你这阵子肠胃不舒服,所以都不能来吃冰……不知道你好点了没?”
肠胃不舒服?多么合情合理的借口,兄弟们瞎掰果然有一套。
“还好。”忍住不想看她,他的眼仍不肯离开计算机。
“我炖了一锅补汤,你要不要……喝喝看?”她从背后拿出一个小电饭锅,才刚打开就香气四溢,闻得出是苦瓜排骨的味道。
一定有人通风报信,他最爱喝的就是苦瓜排骨汤了!
“喝这个可以补充营养的。”她说着就盛好了一小碗,又拿汤匙放到他面前,她很想亲自喂他喝汤,但他看起来似乎不太愿意。
徐伟很想学连续剧中的坏男人,一脚把电饭锅踢翻,一手把汤碗推倒,但他的心还没有坚强到那种地步,只得不甘不愿的起碗,拿起汤匙尝了几口。
苦瓜鲜嫩,排骨入口即化,显然她花了很多心思和时间,要是他真的糟蹋了这锅好汤,只怕老天会罚他以后再也不准喝汤。
更何况她还在旁默默凝望着,就算是毒酒也有人会喝下。
十天不见,怎么他还是立刻就“破功”了?这些加班磨练到底算什么?唉!
“他们说……你快退伍了,是不是?”又是离别,她心头隐隐发疼,却告诉自己说,生离总比死别好,他们一定能再见的。
“没错。”他回答得挺开心,或许过分开心了,反而显得很假。
“这是……我的地址、电话,你要记得跟我联络喔!”她拿出一张粉蓝的小纸片,上面是文雅却微有抖意的字迹,甚至还有泪水化开的晕染。
徐伟并不收下,也并不推开,只是任那张纸搁在桌上。
“对不起……你好象很忙,那你喝完汤后,这电饭锅就交给志耕,我不打扰你了。”雨梅再傻也闻得出气氛不对,徐伟一点都不欢迎她的到来。
“志耕?”他嘴角有点酸、有点涩,这热汤突然变得很不顺口。
“嗯!”她仍不明白他疏远的理由、生气的原因,或许她就是不讨他喜欢吧!
无奈,她却不能不喜欢他,因为,他有那样深沉的双眸……
“你怎么就从来不叫我一声?”他挑眉问。
“哦!徐伟。”她乖乖的应了一声。
他要的不是这样!放下汤碗,他站起身俯视着她,把她圈在办公桌和他的胸膛之间,恶狠狠地要胁道:“不准叫得这么随便,要叫点特别的!”
“特别的?”这教她困惑了,迟疑了半晌,才不确定地开口道:“那……小伟?”
小伟?除了他妈之外,倒是第一次有女人这么喊他,挺不错的,挺顺耳的。
“再一次。”他心情稍微好转,嘴角不禁上扬。
“小伟、小伟、小伟……”她很听话,一声又一声地喊着,只要他能开心,她什么都愿意做。
直到他又封住了她的唇,直到她发不出了声音,办公室里只剩下唔唔嗯嗯的、呢喃喘息的、不需言语的一种沟通。
这种美味是有罪的!她生来就是要勾引男人的,才不是什么小梅花、小妈祖,她分明是株罂粟花、是个小魔女。
徐伟对自己发怒,又对她发火,这个吻就更加猛烈了,用力圈住她的身子,恨不得将她压碎了,好让她明白这是种怎样的苦楚。
雨梅完全没得反抗,只是温顺地、被动地承受着,任由他发泄够了,僵硬了一会儿,他却又转为百般怜爱,反复舔着她那红肿的唇瓣。
“疼吗?”他趁着空隙问。
她没来得及说话,轻轻摇了摇头,那脆弱的模样只让他叹息。
“你知道你这样对待一个男人,该有什么下场吗?”她怎么能如此诱人又如此单纯?这种考验实非正常男人所能忍受的。
她还是睁着无辜的眼,她什么也不知道。
“我真是被你打败了!”他嘴里喃喃咒骂着,大手却沿着她的脸、她的发缓缓抚摸,“不准那样看着我!”
她急忙闭上眼睛,不敢惹他生气。
她的双眸是闭上了,但那柔嫩的双唇微启,仿佛无言诉说着款款情意,分明是邀请他再亲芳泽,他克制不了呼吸急促,克制不了情欲勃发,只得幽幽地叹息,“都是你不好!”
是的,一切都是她不好,让他吻了又吻、抱了又抱,怎么也躲不过这迷咒、这纠缠,她无辜得像个小女孩,而他就是那吃掉小红帽的大野狼。
就在这挣扎、矛盾的时候,办公室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,让徐伟硬生生将雨梅放开,力道是那么突兀而猛烈,全身虚软的雨梅差点跌到地上。
“你怎么了?”双眼迷蒙的她,又是那副等着被强吻的样子。
徐伟大口喘着气,还没说什么,卓志耕就一边咳嗽一边走了进来,“咳!我没打扰什么吧?两位应该重逢得很愉快才对,是不是呀?今天可是七夕,中国情人节呢!”
雨梅微微笑了笑,那晕红的双颊让卓志耕看得傻了眼,啊!多希望这微笑是因他而笑,可惜朋友妻不可戏,像他这么重义气的人真是没得找了。
徐伟口气却很冲,“快带她回去,以后不用你多事!”
哼!明明都已经吃到嘴了,还在那边装什么酷?卓志耕也懒得戳破老友的伪装,“怎么不用我多事呢?别忘了你比我先退伍,到时我会好好照顾小梅花的。”
这话激得徐伟狠狠的一瞪,雨梅仍然察觉不出其中诡异的气息,柔柔地说:“每个人都对我很好的,小伟,你不用担心我。”
担心个头!他徐伟岂会为这